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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2章名妓舌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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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2章 名妓舌劍

故意晾了羅龍文等人一日時間,在八月二十二正午時,趙期昌才接見這三人。

這日正下著秋雨淅淅瀝瀝,趙期昌擺出的場面將羅龍文一行四人三男一女震懾的不敢言語,只是低頭跟著李濟走路。

“咯噔!咯噔!”

李濟腳踩釘了木釘的木履,這也是水鞋,平底木履是很早很早以前就發明的東西,鞋底再加釘一層木釘方便在泥水中走路,也是很久很久的傳統了。

還是在奇山水寨,隨著時間變遷,登萊各家隨著張承翼率先領人來趙期昌處報到表態後,各家分別派遣子弟率領家丁來趙期昌合流。

導致兩日時間內,趙期昌分派出去的三千騎軍執行軍務如舊,但因各家之故,手頭又聚攏了一支五六百的騎軍。這支騎軍的成員更類似於人質,做做排徹是可以的。

算上陳明心、趙茂二人後續分撥過來的兵馬,此時此刻奇山水寨已有步騎三千之眾。以各家人質、水軍新丁、趙期昌親衛組成,所以這是一支烏合之眾。

是故,訓練這批烏合之眾才是頭等大事。

導致羅龍文四人一路走來,就看到淡淡雨幕中成排的軍士光著上身列隊。雨雖不大,可一支新軍能在雨中操練本就是一件駭人的事情。

訓練新兵最麻煩的就是各種幹擾,雨中視線必然受到幹擾,聲音、軍令必然不暢,最麻煩的在於雨勢會分散軍士註意力,導致訓練進度緩慢。

最最重要的就是人對雨的恐懼,雨水並不幹凈,泡在雨中和找病沒區別。是怎麽樣的軍法、精神支撐著這批新軍?

羅龍文等一幫不走正經路的人物無不是自詡熟稔兵事,此時此刻也犯了糊塗。

李濟掛著一領水藍色披風,被雨水浸濕的披風泛著藍黑底色又緊緊貼在背上,一串串的水滴從披風吊墜處滴落,在棚屋棚檐下木地板上留下四串水跡。

進入棚檐下,羅龍文忍不住問:“這位將軍,為何軍中操練此般不恤人情?”

咯噔一聲,李濟駐足,扭頭看一眼羅龍文:“本官乃千戶李濟,現充都司府牙將。至於操訓……已有密報,確悉皇城島操守官與倭寇勾結,此時大批倭寇屯居皇城島海域。早做準備,也好過不做準備。”

皇城島就是秦皇島,懸在登州水師與旅順水師之間,是拱衛渤海防線最重要的支點,沒有之一!

而皇城島分南北兩部,各設水師操守官,分別隸屬於登州水師、旅順水師。一旦有大規模船隊要從渤海中間突破,皇城島兩部水師也有基本的戰鬥力……重要的是,這麽緊要的地方歸兩個地方共管,相互監視,其中一個操守官與倭寇有染意味著什麽?

意味著,皇城島兩支水師已經被滲透幹凈!

至於這個消息怎麽到的趙期昌手中,李濟也不清楚。

李濟說完繼續領路,羅龍文看一眼毛海峰,徐海也是咧嘴做笑看著毛海峰,毛海峰神色不變。

水寨之中修建的並不是傳統的營房,而是視線充足、通風不怕潮濕的成排棚屋。水師大營靠海,潮濕、排水就是最大的紮營問題。弓弦、木材、火藥、兵器哪怕是衣服、糧食,就連軍士本身,與各種用得上的軍資軍械一樣都怕潮濕!

最大的棚屋中,兩根立柱之間掛著一張六尺寬地圖,兩側各坐了兩排簡裝軍官,人人短衣外披寬松袍子,赤足盤坐,約有五六十人。

趙期昌赤足踩在木板上,手裏握著一根白羽箭指點著地圖:“自備倭城至靖海衛,沿海火墩以二十裏一座,餘下火墩悉數裁減。各處戍堡以四十裏一座為準,近海二十裏範圍內的餘下戍堡廢棄,務必使諸廢戍堡軍民眷屬遷入各沿海戍堡。”

白羽箭一揮,咻地一聲趙期昌扭頭,語氣沈肅:“如此一來,可保證沿海火墩墩軍、戍堡守軍人力充足。即便倭寇登陸圍攻,也能持守待援於一時,不會猝然而滅。此番受限於天災人禍之患,本將不求聚殲倭寇於近海,只求沿海軍民無恙。記住!若有不願遷離故土、家宅之軍民,不論老幼悉數強制遷離!但有一戶人家為倭寇所害,本將唯爾等是問!”

“另,此時我登萊軍全力備倭,不論官商、民商還是漁船,無我都司府放行文書而私自下海者,以通倭論處!犯令之人悉數押解登州城,舟船充公調入奇山水寨,所獲賊贓如舊處置!”

如舊處置,即捕倭軍時對繳獲、封賞財物的分配原則,三成歸將士,三成歸公用,三成歸上下官佐,還有一成歸趙期昌本人。實際上趙期昌主要的分紅源於軍官團隊裏那三成,名義上給他的那一成往往用作撫恤。

“若有虛張聲勢號稱朝中有人者,定是誣賴、抹黑朝中重臣,意在誆騙我等以行其奸。是故,不論何人又說是何人部屬,凡無都司府令文而下海,一律以通倭論處!若持械負抗、誹議我軍名聲、撒潑抗法者,就地正法!”

說罷,趙期昌手握白羽箭隨手釘入立柱,走向主位,朝背後即棚屋門口揮手。

“遵令!”

這幫全是捕倭軍出身的軍官齊齊行禮,聲音不是很大,也不是很齊,是一種彼此很熟悉而走的形式稱呼。

一個個眉宇間泛著喜悅神色,什麽衛裏各家,什麽登萊各衛各家,什麽鹽商海商,他們只認趙期昌!

現在,趙期昌給他們解開了繩索,為他們大開財富之門,若不好好珍惜這次機會,豈不是天大的可惜?

一句話,現在起凡在轄區內船只不管你是什麽來頭,想要下海就要拿趙期昌的批文,沒有批文想要下海,那就是裏通倭寇!

棚屋走廊,羅龍文看著一眾驕兵眉目充斥笑意,可謂是精神抖擻結伴而出,一個個穿了草鞋,掛上遮雨鬥篷,提了劍便紛紛上馬。

戰馬長嘶,馬蹄踐踏泥在疏松沙質地面上,一眾捕倭軍軍官朝東而去。

羅龍文忍不住問:“李將軍,我等聽聞趙都司最近麻煩纏身,為何還要分心他事?”

李濟正整理著自己大紅盔飾,捋去水份:“麻煩纏身……嘿,麻煩是麻煩,可備倭是備倭,警備倭患與麻煩纏身是兩碼事”

說著李濟禮節性的拱拱手,便脫了木鞋赤足進入棚屋通報。

門口,羅龍文看向毛海峰,毛海峰只是微笑不言語,仿佛人家登萊軍防備的是海中鮫人,不是你毛海峰一樣!

羅龍文目光落在徐海光頭上,徐海下巴揚起露笑低聲:“下馬威而已。”

羅龍文又微微扭頭目光落在王氏身上,王氏頭裹黑色軟翅唐巾,一襲素衣外罩取暖錦繡寬松大氅,手中握著的折扇一抖抖開,王氏面目如玉,唇紅齒白吐聲:“這位登萊趙爺的心思已表露無疑,他不介意與人方便。前提是……”

“人要給他方便。”

羅龍文吐出六個字,看向毛海峰:“可願給他方便?”

毛海峰也是手握著折扇,合著的折扇在手中打旋兒,反問:“有的選?”

羅龍文咧嘴做笑不言語什麽,隨後李濟出來,四人脫了靴子入內。

王氏大大方方脫了靴子,白色的布襪裹在腳上,連腳踝都不漏點滴,讓斜眼的李濟心中倍感失望。

棚屋一端,白慶豐正與一幫書吏做事,撥打算盤的清脆作響如一堆撥浪鼓一樣,就連蓋印的一名書吏也是啪啪蓋印。

棚屋另一端,趙期昌盤坐在地圖前,面前喧上鋪著公文,他提筆畫押簽字,稍稍擡眉看了進來的四人,目光在羅龍文身上微微停頓。

這幫人還沒自我介紹,可李濟已經將他們各自的衣飾服色差別說明……別說趙期昌,就是一幫人去拜訪其他人,只要會議重要,對方提前摸清楚彼此身份是一種做事的基本態度。

毫無疑問,羅龍文的精悍氣質,毛海峰的孤高,徐海表裏不一的微笑都沒能讓趙期昌多看兩眼。隨即,他的目光落在男裝打扮的王氏身上,這是個讓山東兩代男子為之傾倒的絕色女子,她的名字,無數關於她體貌、風情的描述字眼充斥在各種手抄本上。

如今,這個風華絕代的從良名妓站在趙期昌面前,雖然一手負在背後,一手握著折扇撐在下巴處,也饒有興致打量趙期昌……可此時此刻,趙期昌看來這就是個女人,已經戰勝了上半生不幸命運的女人罷了,盡管她英武、美貌、心機、眼光比張祖娥更為出色,可她遠遠比不上張祖娥的潛力。

趙期昌僅僅只是多看了兩眼,便放下筆展臂示意:“諸位遠來是客,奈何趙某公務繁忙。今日有雨這才擠出些許空閑招待諸位,使得諸位不便,還請見諒。”

四人盤坐在下首,左首第一的羅龍文身子微微前傾,下巴擡起笑容滿面:“趙將軍一心奉公,去歲時羅某便是知道的。奈何來去匆忙,年初正月十五時又在德勝樓目睹趙將軍一句仙人詩謎力壓群雄,震動羅某心神久久難平。有心攀交奈何天不遂人願,羅某深引為憾。”

正月十五因為二管家趙祿在孫家夼遇害,德勝樓一幫人先被趙期昌以氣勢壓服,還沒等這幫人從仙人詩謎中緩過勁來,二管家趙祿遇害消息傳來,導致年初的元宵詩會成了趙期昌專場。

“哦?”

趙期昌稍作神態,便深有感觸道:“今日才知與羅大師交臂而過,豈止是羅大師有憾?趙某心中也倍感遺憾。”

羅龍文露笑正要接話,不想身側的王氏身子前傾,雙眸熠熠生輝望著趙期昌,聲音爽朗:“趙爺說話說的妾身可不信,妾身素來聽聞趙爺只敬當世英傑。我家老爺雖受人推崇,說到底也不過是一介制墨粗工,何以令趙爺生憾?”

羅龍文臉色微僵,各種客套話你能當真?王氏突然的插話,令氣氛稍稍寂靜,羅龍文就是個制墨的匠人,你趙期昌何等傲氣人物,竟然會敬重這種人物?是你真敬重,還是口出敷衍之語?

可都視你為當世名將之種、稀世的少年雄豪,你這種人物竟然對一個匠戶說敷衍的場面話,豈不荒唐?

王氏一句話,就完成了對趙期昌進攻,不理睬其他人的各種神情,王氏雙眸就盯著趙期昌雙眸,火辣辣直勾勾的眼神,頗為大膽。

仿佛、似乎彼此是老朋友,是老朋友之間想看對方窘迫故意開玩笑似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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